齐白石艺术研究会汤发周趣谈齐白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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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白石《持菊作寿》

  此幅《持菊作寿》为典型的大写意风格。看似轻松简单,其实都是老人精心之作。白石老人在创作之前,往往会在画稿上反复推敲,直至每根线条,每处墨块达到他满意的程度,才正式作画。每有得意作品,都将画稿藏之备用。此图以繁简结合的方式处理,人物的脸、手用淡墨勾线后染以赭石色;篮菊的菊花瓣片及织篮的竹篦,俱出诸细笔勾成。衣袍重墨空勾,暗部以水墨淡染。手中竹杖施以浓墨,寥寥数笔,铿锵有力。人物脸、手之笔线清淡柔和,衣袍线条苍劲浑厚。粗与细、浓与淡、实与虚、色与墨进行对比,突出各自特征。老者之悠闲自适、豁然舒泰的心境、神态毕现于纸上,在对比中突出人物的立体感。构图开张大气,神态祥和生动,实为白石晚年大写意人物数十年功力所至之佳品。   单以存世的作品来看,齐白石的人物画并非是他整体创作中数量最多或是最具代表性的题材。然而,齐白石以人物为题材的作品却包含了丰富的内在意义,并与其绘画、生活历程紧密连接。木匠出生的白石老人早年作为闻名乡里的画师,就善画肖像、人物,而且能画得惟妙惟肖,着色鲜艳,全是民间写真的传统。来到北京进行“衰年变法”之后,他的人物画便愈来愈追求“不似之似”的写意风神了。如果说齐白石的花鸟作品是其艺术成就的典型代表的话,那么,他的人物画则可以说是其作品“民间味”意涵的具体呈现。   齐白石《红枫鸣蝉》

  齐白石善画瓜果菜蔬鸟草虫,以其淳朴的民间艺术风格与传统的文人画风相结合,形成了独特的大写意国画风格。齐白石在绘画艺术上受陈师曾影响甚大,同时在写意花鸟画上承推崇学青藤、雪个、大涤子、扬州八怪以及吴昌硕,具有深厚的传统文化功力。他专长花鸟,笔酣墨饱,力健有锋。但画虫则一丝不苟,极为精细,尤工虾蟹、蝉、蝶、鱼、鸟,水墨淋漓,洋溢着自然界勃勃生气。   齐白石作画反对不切实际的空想,他经常注意花、鸟、虫、鱼的特点,揣摹它们的精神。他曾说:“为万虫写照,为百鸟张神。”“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以欺也。”要“自己画出自己的面目。”其创作继承我国传统绘画的表现方法,吸收民间绘画艺术之营养,通过对生活现象的深入观察,加以融会提炼,形成了自己特有的艺术风范。作品以写意为主,题材从人物、山水到花鸟、鱼虫、走兽几乎无所不画,笔墨奔放奇纵,雄健浑厚,挥写自如,富有变化,善于把阔笔写意花卉与工笔细密的写生虫鱼巧妙结合,造型简练质朴,色彩鲜明强烈,画面生机蓬勃、雅俗共赏,独树一格。他用色泼辣、浓艳、强烈、响亮,但绝不是浮腻甜俗、花哨轻浮、恶俗不堪,而是百色生辉、清雅静致,他是古今画家中用色最大胆、方法最多,变化最多的。而阔笔大写意花卉与工笔细密草虫鸟相巧妙结合,是齐白石花鸟画中最具个人风格特色,在画史上,也是独树一格的。《红枫鸣蝉》就是一幅这样的具有如此风格的代表作品。此画作于年,时值齐白石八十三岁,是齐白石晚年艺术巅峰期的精品作。   “蝉”与“禅”同音,故蝉常为文人雅士喜画之物。作品中以大写意手法画出两枝枫叶,简括、传神;两只寒蝉伏在枫叶之上,正感知着浓浓的秋意,蝉笔法工致,呼之欲出,境界新奇而充满诗意。写意的树叶与工笔的寒蝉相互对比,其格调超脱高妙,力显神韵,洋溢着健康、有趣和蓬勃的生命力。白石老人以工画两蝉,用笔精妙细致而不失力度,将其振翅欲飞之势跃然于纸上。《红枫鸣蝉》一画先以淡墨勾勒出枫树枝干,拙朴老辣而苍劲,洋洋洒洒,不带半点停顿,一气呵成。红叶先以朱砂、赭石亦或藤黄大写,笔墨凝练,将水墨功夫发挥到了极致,再趁半干之时以深色钩勒叶脉。更为难得的是白石老人一气呵成画下二十一片枫叶,每片都形状不一,赋色也各不相同,或深或浅,片片精到,令人回味无穷。整幅画面工写相互对比,给人明朗、清新、简练、生气勃勃之感。   《红枫鸣蝉》中最引人入胜的是匍匐在叶间枝干上的两只鸣蝉,画的极为工细,甚至可透过透明的蝉翼看到腹背部,有的地方甚至比真蝉还细,虽极度逼真,但绝不是简单平庸地对自然景象的模拟再现,而是有意识地提炼概括。两只蝉也是大相径庭,设色上一只辅以三青,一只赋之赭石,一冷一暖,既有对比又遥相呼应。白石老人的工笔草虫用笔工细而不板滞,松秀沉静而又灵动自如,用墨洁净透明,用色典雅,浓淡变化自如,工笔画中带有文人写意画的韵致。《红枫鸣蝉》是齐白石兼工带写的笔意,在粗细对应大小对比,红黑映衬互托,展现了齐白石所擅的,充满自然生活的情趣意韵,给人以无尽遐想,不绝的享受。这是齐白石阔笔花卉,工细草虫,巧妙结合的成功之作。齐白石在工笔画技法的许多创新与运用是一般画家难以做到的,达到了徐悲鸿所赞美的“尽精微,致广大”之境界,体现出白石老人数十年的绘画功力、学养、敏锐的观察和表现能力以及长期的农村生活基础。   白石老人曾说:“大笔墨之画,难得形似,纤细笔墨之画,难得神似。此二者与余常笑昔人,来者有笑余者,恐余不见。”在他的草虫世界里,我们会看到生机盎然的生命景色,会看到祥静融洽的生活乐趣。白石老人的笔下花鸟工虫诠释了生命的真谛:众生平等不是虚幻!他将富有生活气息的常见题材融进文人画中,开创了具有时代精神和生活气息雅俗共赏的写意花鸟画的新篇章。   齐白石《凤仙》

  在中国传统绘画中,花鸟画作为重要分类之一,一直被赋予着吉祥的寓意和精神的象征,花卉题材大多局限于梅、兰、竹、菊,荷花、牡丹来象征坚贞、高洁、清逸、富贵等等美好的寓意。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齐白石时代,他彻底打破了传统题材的局限,将取材范围延伸到了传统之外,冲破了元明清以来文人绘画的孤芳自赏,使文人绘画有了人间烟火。白石老人笔下的一花一鸟一枝一叶,无不透露着对美好生活的体验和向往,充盈着生命的欢愉。齐白石以拙朴、自然、洒脱的真性情作画,不媚俗不泥古,从真实的生活里提炼出属于他个人的画艺、画趣与画境,使得他的画作里既有着文人艺术的妙曼,又有着民间艺术的朴素。单纯明丽的色彩,稚拙朴素的造型和笔法,工笔与写意的结合,平中见奇的构图,作为齐白石独特的艺术语言,将原本普通的花鸟草虫题材画出闲适清淡的生活趣味,营造出一个纷繁多姿的艺术天地。   凤仙花,又名指甲花,因其花头如凤状,所以又名金凤花。曾有明人瞿佑曾为凤仙花颂诗“高台不见凤凰飞,招得仙魂慰所思。”凤仙花有着温婉的名字,曼妙的花朵和张扬的生命力,经常出现在齐白石的画作里。在齐白石的笔下,凤仙花或用纯水墨表现,或以艳丽的着色胜出,每幅都体现了他高超的笔墨功力。今有幸得一幅白石老人的《凤仙花》,在此画作中,齐白石以淋漓的水墨和淡雅的设色将凤仙花的形象绘制的清雅高贵,画中清丽的草绿和几抹淡花青构成的花和叶,真正的表现了凤仙花之“娴静”;尤其画面中并没有绘繁杂的背景,而是以留白代之,更营造了一种娴静的氛围。齐白石以淡彩写叶,浓墨勾勒,简单而有力的笔法画茎干,茎叶正斜交错、浓淡掩映,使画面极富变化。再以淋漓的淡花青点染写花朵,凤仙花晕开在宣纸上,带着乡野的生命力,却又透露着清雅之韵,整体观之,花团锦簇,叶叶相拥,笔墨繁杂间,处处透出一种大雅之美。   齐白石《茶花》

  此幅《茶花》整个画面自上而下具有一种铺成的张力,却也不乏点缀的意趣。九朵茶花在墨叶中以音符般跳跃,一只蜻蜓也被吸引过来,加入舞动的步伐。九十岁的齐白石已不能绘精细工虫,但意笔的昆虫有着另一种魅力,焦墨勾勒的翅膀使薄翼展现出独特的轻盈之态。“九”在中国传统文化里代表着一种圆满之意,比如九九归一。齐白石也喜欢将九的寓意融汇在画中,比如绘九条鱼寓意如意,绘九只鸡寓意吉祥等。此幅九朵茶花还与白石老人的九十岁暗合,又可见其“用心”之处了。   画面左下方钤“大匠之门”印,这是齐白石较为常用的印章,也是齐白石对自己是木匠出身的一种自我肯定。曾经有一些怀有阶级偏见的人认为齐白石木匠出身是“百工者流”,而齐白石非但从不隐讳自己的出身,还刻以“木居士”、“鲁班门下”、“大匠之门”等印章自报家门并引以为豪,表现出劳动人民真诚朴厚。从学术意义来看,以近代绘画史作为观照,“鲁班门下老齐郎”,当是无可争议的大匠!   齐白石《杏花竹鸡图》

  齐白石画杏花,多半寄托一种乡愁。齐白石生于湖南省湘潭县杏子坞星斗塘,杏子坞又名杏花村,远近大片杏林,绵延数里,初春花开,灿若朝霞。老人于年进京定居,始终念念不忘祖辈居住过的老屋和附近遍开的杏花,“星塘一带杏花风”成为老人对少年时代田园生活的深深眷恋。人至桑榆,思乡之情愈加强烈,画幅杏花,多少能够寄托一点对家乡的思念。   此幅《杏花竹鸡图》无年款,大约为年代齐白石晚年之作。杏花枝自由地垂落,洋红点染的花朵鲜艳无比;花叶施以浓墨,与花朵交相辉映;一对竹鸡憩于枝下,似乎正仰头欣赏着盛开的花朵,其中一只还快乐地唱起歌来。垂挂的树枝与仰头的竹鸡,这一上一下,一俯一仰两相呼应,妙趣横生,使画面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整幅画面虽是敷色鲜亮,却在清丽的背景下透出一股典雅的格调。   齐白石《杏花》

  齐白石画杏花,初看与他的梅花、海棠相似,实则在细微关键处有差别,这是画家生活中仔细观察的结果。此幅《杏花》枝干一浓一淡,由画面左上方斜出而来,杏花点点,或疏或密,或稠或稀,或瓣或蕊,或向或背,极尽变化,别具风采。齐白石衰年变法,在构图、笔法和用色上都有吴昌硕的痕迹,但也有区别:齐白石用笔刚健平直,吴昌硕则圆厚浑拙;笔墨的含蓄上,吴胜于齐,而在观察精微上,齐则胜于吴。白石画杏花,多半寄托一种乡愁。白石生于湖南省湘潭县杏子坞星斗塘,杏子坞又名杏花村,远近大片杏林,绵延数里,初春花开,灿若朝霞。老人于年进京定居,始终念念不忘祖辈居住过的老屋和附近遍开的杏花,“星塘一带杏花风”成为老人对少年时代田园生活的深深眷恋。人至桑榆,思乡之情愈加强烈,亦时常流露在他的篆刻书画中。   齐白石《虾》

  20世纪50年代是齐白石艺术生命的又一个春天。安逸的生活,舒畅的心情,使他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中仍能保持旺盛的创造力。此幅由日本回流的《虾》正是创作于齐白石晚年九十四岁时,即为年。齐白石的虾正如徐悲鸿的马一样,乃画坛一绝。画中六只虾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淡墨绘成的躯体更显虾体晶莹剔透之感。齐白石善于造境,虽不著一水,却尽得风流,虾儿犹如在水中竞逐,灵动活泼,生机盎然。说起齐白石与虾结缘,则始于湖南湘潭旧居旁的“星斗塘”,塘中水草皆丰,鱼虾成群,优美的自然环境给作者提供了众多的写生对象。   齐白石《岁朝图》

  齐白石笔下的这幅《岁朝图》即是用艺术家独特的手法向我们展示节日来临的喜悦。该作品创作于年,属其晚年之作。是年8月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齐白石心花怒放,恢复卖画刻印,琉璃厂一带画店又挂出了齐白石的润格。图中大红宫灯和鞭炮洋溢着喜气,花瓶牡丹寓意着平安富贵,新鲜的柿子寓意着事事大利,内容丰富、构图精巧、清新秀丽,在色彩的处理上提高了物体的明度,但仍能看出笔墨的灵巧多变,整体色彩对比协调,此作当属齐白石精品之作。   齐白石《群鸡图》

  白石老人笔下的小鸡可谓最具田园气息的灵物,看上去毛毛绒绒,动感极强,似乎可以呼之欲出。小鸡题材也承载了齐白石对中国绘画语言和审美的探索与研究。在一些作品中,齐白石曾题曰:“余六十岁以后画鸡雏,能不似笔作成,年将七十始能水墨浓淡自然,笔尖生花亦偶然为之也。”“余画小鸡廿年,十年能得形似,十年能得神似。”齐白石以“形似”和“神似”这一辨证的话语高度概括了一个过程中的两个阶段,表达了他的审美理想。尽管在“形”和“神”的关系上,齐白石继承了中国绘画的艺术精神,但是他以一种平民化的语言改变了以往画论中过于哲学化的表述方式,完成了文人画走向平民化的过渡。   此幅《群鸡图》从创作手法来看,当属白石老人80岁以前的作品。13只小鸡雏概是应了母鸡的呼唤或是食物的诱惑,正三五成群的自画面右侧向左侧飞奔而来,有的还不忘低头寻觅一下脚下的食物。小鸡雏之间有疏有密,构图巧妙,画面具有一种生命的张力。右侧的题款“借山吟馆主者齐璜画于旧京”一气呵成,为整幅作品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齐白石《清风》

  白石老人曾刻有一章赠人曰:“家在清风雅雨间”,虽然称赞的是四川雅安的美景,但如此优美的意境,在齐白石心中早已形成丘壑,体现在他诸多的山水作品里,此幅由阮章竞收藏的《清风》正是这种恬淡清逸意境的代表。从表现手法来看,《清风》约创作于20世纪30年代初期,画面以三个层次展开,近树、帆船与远山,通过湖面轻轻的水波联系在一起,简单、疏朗、明快。清风由画面右方徐徐吹来,风帆微微鼓起,帆船缓缓移动,与远方的树木和一侧的平山轻轻告别;水波微兴,承载着帆船送了一程又一程,比之东坡居士的“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更具有动态的韵律美。   齐白石《稻穗草虫》

  齐白石从37岁开始用功画精细的草虫,断断续续到80多岁,对于工虫精确的描绘长达50多年之久,创造了“善写意者,专言而后复写生,自能形神俱见,非偶然得也。”这是齐白石认识中国写意与工笔辩证关系的至理名言。工笔画要远看像“写意”,近看像“工笔”,即工笔要重写、尚意、传神和生命力,并非只有水墨简笔画,才注重“写意”,这个意是胸中之意,是源于自然有感于胸中的意境,即“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在工笔中强调写意,向更深层次发展,就要如同写意画一样,讲究笔情墨趣,强调其神韵,并与文化修养相结合,对画中意境的表达更完美深刻。齐白石50余年的艺术实践最终达到了上述工笔画的最高境界,可谓前无古人,是唯白石始创的绝妙世界。   此幅《稻穗草虫》:远看是一幅情趣盎然的田原之歌,丰满的稻穗上落着一只蝗虫,全神贯注的贪食着稻米,地上一只扭动着身子,挥舞着双钳,随时将向蝗虫发起攻击的螳螂,让人联想起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幅活生生的带有哲理画面的思考。近看,蝗虫、螳螂不但勾勒精细、老拙、自然,把质感和透明度都精确的表现出来,长须劲健挺拔,运笔断续自然,用色纯朴,有一触即动之感,更难能可贵的是写意部分,稻谷和地草更是用工笔画法表现出来,双勾线描的地草、叶片、稻米,就连稻米上的芒刺都用精细的线条勾勒出来。这幅作品充分展示了齐白石对工笔画“工中有写、写中有工、工写兼程、浑然一体”的精确把握,更注重神韵、动感、情趣和生命力的完美体现。   齐白石《长寿》

  人生须臾,寄蜉蝣于天地,因此“花长好、月长圆、人长寿”则是芸芸众生的美好期盼,“长寿”也就成为许多画家笔下常见的题材。齐白石以桃实表现的“长寿”作品是这一类题材中的佼佼者,此幅创作于年并有“识五先生”上款的《长寿》是其中较为突出的一件,在《齐白石全集(卷三)》、《齐白石画谱》等重要画集中皆有著录。作者先以没骨大写意法直接用洋红泼写硕大桃实,渗以少许柠檬黄;再以花青、赭墨写出叶子和枝干,後用浓墨勾勒叶筋,设色浓重艳丽,与其画荷花所创的红花墨叶恰成强烈对照。四个硕桃寓意多福多寿,布局匠心,疏密有致,又颇具藏露之妙。   齐白石《守护神》

  白石纯以浓墨晕写猫头鹰冠羽,尾羽施以稍浓墨色,体羽与翅羽笔墨了了,然光影、层次皆跃然其上;而瞠视前方,神态尤为稚拙。枝叶疏朗,逸笔草草,别具神韵。整幅纯以水墨表现,不着颜色。一枝一鸟,似有雪个风格的影子,但齐白石的过人处乃在他并不袭取前人章法,而只学习前人笔墨精神,故此幅中着力于猫头鹰欲张未张的一只翅膀,并无雪个一贯的孤峭、冷厉、幽独、悚怪,而代以白石式的幽默、通脱和韵味。   唐司空图《二十四诗品》谓诗作的最高境界是要做到:“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又说:诗须“色象俱空,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使“言有尽而意无穷”。司空图论的是诗,而实际上,诗画在本质上是一样的,故齐白石此幅正可以诠释司空图此论,所谓“不着一色,尽得风流”。   齐白石《菊花小鸟》

  世之爱菊者何其夥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年前,陶渊明荷锄归来,兴之所至,吟出这一句千古名言。从此,菊花便成了高洁、不与时俗的隐君子的品质和风尚的审美达;而“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的慨叹,又使菊花有了经霜历寒犹自不改初衷的傲骨;重阳登高、品酒赏菊,更是风气所尚,孟浩然《过故人庄》即言:“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至于菊花入画,更是不胜枚举。菊花成就了自古以来多少骚人墨客的审美理想,成了多少高洁之士品格的意象存在!   《菊花小鸟》即是大师以菊花寓意抒怀的精品之作。此幅作品熔画中大师(之意)、花中大士(之志)及写中大式(之法)于一炉,三者相得益彰、浑然一体,不可稍分。画中大师者,白石也;花中大士者,菊花也;写中大式者,齐氏之法也。画中菊花以藤黄、曙红、花青等巧妙布色,配以浓淡相宜的墨线勾勒,沉稳而不失生机,而那只小麻雀的安排,意在画外,似能听见秋夜低鸣之声。是为点睛之笔,十分精彩。画秋菊,意为“益寿延年”,麻雀则为身体健康之意。综观此作,笔法精妙、结构谨严、设色鲜明、写物逼真,托物以写意、状景以纾怀,于中可窥一斑,不愧大师精心构撰之作。画作与作者所题款“三百石印富翁白石连日得门人画十余函”相辉映,刻写白石老人心中喜悦之情,可谓珠联璧合。   齐白石《枇杷蜻蜓》

  白石老人的写意花鸟画,一向是艺术品市场中众相追逐的目标。而其中又以“贝叶草虫”、“老少年”、“官上加官”、“枇杷蜻蜓”及“菜根香”这几种寓意吉祥的题材为最热。   朴实而能生动,是白石老人毕生追求的绘画境界,也是中国写意花鸟画的最高境界。此件“枇杷蜻蜓图”,是大师衰年变法后的作品。寓意着富足和安逸,体现着生活中极真实却极易令人忽略的天趣,水墨淋漓的叶、鲜亮透润的枇杷,寥寥几笔便勾出的那只欲飞欲伫的蜻蜓,鲜活的生命于瞬间凝固于老人的笔底。整个画面疏朗、清新、洗练,确是中国写意花鸟画佳作,亦是白石老人艺术生命的管窥。   齐白石《雏鸡争食图》

  齐白石老先生笔下多有田园乡情的作品,生动、活泼、可爱,而富有童心。这幅《雏鸡争食图》,正是齐白石童年的真实写照,在这幅作品中,齐白石颇为得意地写道“杏子坞老民齐白石”,可见他对童年乡情的恋恋不忘。在这幅扇面绘画作品中,写意精神的自由与具象形态的约束成为对立又统一完美的集合体。无论是在造型上,或是在笔墨、色彩、构图及创意上都独具风格,把中国画的意象审美表达得淋漓尽致。他的作品艺术语言摆脱了古人的程式,创作图式更摆脱了对自然的依赖和复制,从而创立了既有传统核心精髓又赋予传统新内容的鲜明绘画风格。   齐白石《双虾图》

  白石老人善画花鸟,他所创造的艺术形象皆生动传神,饶有韵味,尤以画虾为近世之冠,正所谓“白石虾,悲鸿马,夺得造化神笔路。”是图横卷描绘,虽仅写双虾,然艺术匠心独显,气韵高标。画中之虾,浓淡搭配,简洁醒目,活灵活现。虾头、虾身以写意构造,虾腿、虾须、虾鳌则以文人画的笔法写出,正是以书入画的典型显现。白石老人书画双绝,尤以篆书、行草入世,是图中飘逸洒脱而又任性自然的虾须、虾鳌既见证了他生活中洞视入微的观察力,也是他深厚书法功力的彰显。作品构图也颇为巧妙,浓淡两下,姿态各异,浓虾尾部张扬朝上,淡虾虾尾则内敛朝下,上下交错,首尾呼应,似交尾相谈,又似嬉戏打闹,动静相融,生机盎然,正是白石老人天趣童真的写照。留白较多而匠心颇费,双虾占居画面中间,紧凑独立,融合为一体,无年款,仅有行草书“白石老人”四字题识,朱文印章,疏朗有致,张弛之间尽可让观者感受到大师的艺术魅力!   齐白石《紫藤》

  齐白石善画紫藤,往往以元气淋漓的写意画法一挥而就,中间再点缀极工笔的蜜蜂,视觉效果震撼,张力十足,加上艺术家极为精湛的色调搭配,使整幅作品既给人以醒目热烈之感,又洋溢出一种清新的审美格调。图中紫藤茂密的枝叶铺满了整个扇面,仅仅在中间留白,虚实之间,彰显出画家颇具匠心的章法技巧,画中紫藤老干以没骨法写出,层层积染,盘旋交错,如龙蛇腾走。紫藤花以花青染出,累累垂下,枝条柔曼,花朵繁密,清丽素雅,整幅作品藤花聚散、枝叶掩映、干蔓穿插都很巧妙,趣味盎然。   齐白石《红蜻蜓》

  据题跋所示,此图乃为绍文先生所作。白石老人的花鸟画是近世画坛一绝,与海派巨擘吴昌硕相比,他笔下的花鸟虫鱼少了文人士大夫所追求的古幽冷逸,多了一份民间艺术的清新活泼之趣,这也正是齐派花鸟风格的典型写照。   他有一句名言: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则媚俗,不似则欺世。因此工兼写的画风成为白石老人的一贯风格,写意的水墨或颜色浓丽、醒目的花卉与极为工笔传神的虫鸟任意组合,点线之间、线面之间对比强烈,墨与色相融不碍,浓与淡神妙搭配,再加上他极为精湛的写实技巧和天真浪漫的童心与浓厚的生活气息相调,使得他的花鸟画风成为雅俗共赏、老少皆宜的审美风尚,影响力持久而深远。此作亦是这种风格之代表,水墨野花,长叶线条勾勒遒劲,与其说是勾勒,倒不如说是信笔写出更为精确,自画面左边漫漫而出,运用传统的墨骨法,加以淡墨轻染,意境高雅而脱俗,这种线条来自于他浸淫多年的篆书功力。在上下生长的长叶之间凝簇着花实,俯仰之间,尽显画家构图的别致。野花盛开,芳香四溢,早有一只红蜻蜓寻香而来,蜻蜓极为写实,彰显出画家精湛神妙的技巧和洞察入骨的眼力,右边空白处行草书题记,诗画相配,妙绝天成,不愧为画家的典型之作。   齐白石《墨花公鸡图》

  公鸡历来是画家们钟爱的题材,尤其是羽毛丰满、颜色繁丽的公鸡更为人们喜爱。汉代《韩诗外传》中记载,鸡有文、武、勇、仁、信五德。相传宋徽宗赵佶曾经作《芙蓉锦鸡图》来歌颂『五德』,寄托他对大宋江山的祝福。近代画家画公鸡者甚多,著名的如徐悲鸿、陈大羽等,笔墨境界虽相似,但由于时代不同、文化环境不同,作品所寄予的情感也不一样。徐悲鸿笔下的马和公鸡都包含强烈的民族精神和象征意味,代表作如《雄鸡一唱天下白》,昂首挺立,怒发冲冠,像斗士,在那个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战争年代使人们重新燃起斗争的勇气,激励热血男儿奋勇杀敌,充满爱国之情;陈大羽笔下的公鸡则冠羽怒张,神采奕奕,精神抖擞,昂首阔步,神态逼真,画面淋漓尽致的笔墨,浓重典丽的赋色,干练精到的造型,富有博取精神的雄强气势,具有拟人化的奋进精神,奏响新时代胜利的凯歌,带给我们不同的审美享受。画坛素有『白石虾虫悲鸿马,可染水牛黄胄驴,苦禅老鹰大羽鸡』之美誉,其实白石老人有三绝:虾、蟹和公鸡。齐白石笔下的公鸡自有另一番风采。若按师承渊源,大羽的公鸡明显受到白石老人的影响。早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他曾呈一件《雄鸡图》请齐白石教正,齐百石给予极高评价,在《雄鸡图》上写下:『有此画鸡之天分,天下人自有眼目,况天道酬勤。大羽弟应得大名。』刘海粟亦曾赞题陈大羽画笔下的公鸡『骨气洞达、爽爽有神』。那么白石画鸡有什么风格特点呢?齐白石画的公鸡具有民间生动活泼的气息,往往将公鸡当作『德禽』来歌颂。如白石曾画小鸡夺蚯蚓,而鸡旁写『他日相呼』,饶有意趣,歌颂小鸡有仁德,见食相呼,不吃独食,倒是有孔融让梨的美德了。此作可谓是白石公鸡风格的代表作,构图别致,逸趣百出,上面画水墨的菊花,正是其红花墨叶风格的呈现,渴笔线条写成的花蕾与湿墨的菊叶形成干湿浓淡的对比,下方是其乐融融的一家鸡,公鸡和母鸡画得饶有情趣,神态可掬,似是一对父母,旁画五只小鸡,疏密分布,家庭融融的亲情可谓扑面而来。既有浓厚的乡土气息、纯朴的农民意识和天真浪漫的童心,又富有余味的诗意,是齐白石艺术生命的浪漫呈现。   齐白石《蜜蜂紫藤》

  蜜蜂和紫藤是齐白石极为钟爱的题材,他有多幅此类作品传世,皆生动传神,生机勃勃。描绘紫藤,不仅仅是为了审美,更是白石老人重温记忆、回首美好岁月的见证,为了画好紫藤,齐白石在自己的庭院里种植了很多紫藤花,小心呵护,精心照料,摹叶描花,灯下赏影,可谓曲尽其态。但是他对紫藤花的绘画创作要求极高,轻易不示人阅,即便是留下了多幅珍品,其在题跋上也会表现出对自己作品的极为苛刻的标准,如他在一幅紫藤作品上题:此作花大叶粗,不宜摹。唯有他比较满意的作品,才会盎然题诗,他有一首《画藤》诗:『青藤灵舞好思想,百索莫解绪高爽。白石此法从何来,飞蛇舞乱离草莽。』应是老人绘画满意、高兴之作,我们从诗中既可以感受到艺术家那种激情尽兴的审美情感,同时亦能探索齐白石画紫藤的创作诀窍。   此作正是齐白石紫藤蜜蜂系列的代表。画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藤干和紫藤花卉的描写。藤干上下翻飞如墨龙出海,从画幅上端一直蜿蜒到画面左下角,仍使人感觉意犹未尽,虬曲盘旋,曲尽其态,画中焦墨、浓墨、淡墨、飞白并用,对比醒目而传神,神韵超拔而天然。据白石弟子回忆,齐白石晚年画紫藤,乍看起来似乎速度很快,一气呵成,实则不然,白石老人功夫精到,其诀窍不在于『快』,恰好在于『慢』,白石笔力能扛鼎,这样气韵生动的藤干与白石老人运笔的力度和气势是有极为紧密的关系,而这种力度和气势得益于他的书法功力。白石书法以行书、草书和大篆见长,尤以大篆最为让人叫绝,线条遒劲,笔法老辣,章法独特,自成一派。在画紫藤藤干时就是采用篆书用笔,取尽其势,墨法森然,这才能与紫藤花和叶形成醒目而强烈的对比,也可以呈现出点、线、面之间的呼应关系,极尽变化之功,这是中国画艺术的精髓。紫藤花也皆用没骨法写就,花的颜色富有变化,西洋红、赭石、淡绿,藤黄、花青、是白石老人画紫藤花喜用的色调,生机盎然,清新雅致,朵朵紫藤花,上下相垂,掩映在老辣藤干和森森藤叶之间,煞是精彩,这既是艺术家多年审美经验的积累和升华,更能显示出白石老人一颗永远年轻的艺术之心。点缀的蜜蜂,上下盘旋飞舞,嗅着花香,姗姗而来,静中有动,热闹非凡,既可以增加画面的趣味,同时动静相融,洋溢出勃勃生机,率真自然之趣盎然。这是齐白石老人『衰年变法』后的精品力作,白石画紫藤,风格有二,前期秉承中国水墨花鸟绘画的野逸情趣,从徐文长、八大山人那里汲取养料,所画紫藤,笔墨枯瘦纵逸,色彩清淡素雅,也十分精彩,后期学习吴昌硕,色彩大胆而热烈,笔墨凝重又极富对比,又吸收了民间艺术的精华,终于脱出窠臼,自成一派,雅丽兼容,雅俗共赏,成为中国现代写意花鸟画坛的一代宗师。   齐白石《虾趣图》

  白石画虾,堪称一绝,近世画虾无出其右者,或晶莹剔透,或浓墨点染,或淡墨写就,皆生动传神,曲尽其态,以至于世人能以藏白石虾为荣,蔚然成风。然白石画虾,亦非易事,非历经千百次锤炼,无以成真。『余之画虾,已经数变。初只略似,一变毕真,再变色分深浅,此三变也。白石山翁并记。』此为白石画虾题跋,历经三变,深得画虾之昧,由此观之,任何艺术要达到极高妙的境界,都离不开艺术家的苦心经营,当然白石老人画虾,也是其性格使然,老顽童般的气质贯穿于他整个的艺术人生和艺术创作之中。《白石老人自传》有这样一段记载:『星塘予之生长处也。春水涨时,多大虾,予少小时,以棉花为饵,戏钓之。今越六十余年。故予喜画虾,未除儿时戏弄气耳。』《齐白石画集》中载:『余画此幅,友人曰君何得似至此,答曰,家园有池,多大虾。秋水澄清,常见虾游,深得虾游之变动,不独专似其形。故余既画以后,人亦画之,未画以前,故未有也。』由此两段观之,白石老人画虾之所以精妙传神,一是耳习目染的童年生活经验所致;二是所谓的『戏弄气』,犹如倪云林之『逸笔草草,写胸中逸气耳』,这是艺术的最高境界,一种返璞归真之美,一股清水芙蓉之气,是人与自然共同谱写的美妙乐章,所以赏白石之虾,徐徐空游而有自然意境,韵味悠长而天机趣然。此图乃为晓峰仁弟所作,构图别具匠心,留白较多,画面中心游来四虾,两两组合,相为呼应,皆以浓墨点虾头,淡墨写虾身,而又动态不一,变化自然,寥寥数虾,而生机活泼之趣盎然,不愧为大手笔。   齐白石《菜根香》

  齐白石画蔬果可谓不厌其烦,他题《画菜》:“充肚者胜半年粮,得志者勿忘其香。”另如“删除草木打虚花,却笑平生为口嗟。新种葡萄难满架,复将空处补丝瓜”“一丘香芋暮秋凉,当得贫家谷一仓。到老莫嫌风味薄,自煨牛粪火炉香”“饱谙尘世味,尤觉菜根香”等,从中可以感受他对蔬果的钟情。   在众多的蔬果之中,白菜是最寻常不过也是齐白石非常喜爱的一种,他说“白菜之佳无过北地,菌野之美唯有南方”(题《白菜蘑菇图》)。他在画《白菜冬笋图》时题道,“曾文正公云:鸡鸭汤煮萝卜白菜,远胜满汉筵席二十四味。余谓文正公此语犹有富贵气。不若冬笋炒白菜,不借他味,满汉筵席真不如也”,可见齐白石的饮食爱好,也可以理解他为什么画了那么多的白菜。此作以水墨写三棵白菜,复以行书题单行廿六字款,题材单纯,语亦平常,而笔墨精妙,简而有味,情亦在其中矣。   齐白石《红梅寒禽》

  齐白石认为,“世间无物非诗画之料也”,“家园小池水清见底,常看虾游变动无穷”,“余日来所画,皆少时亲手所为、亲目所见之物”,“此草不知为何名,略斜,斜向上生,亦可恋地而长。余四过都门画此稿,凡画长幅,无论花草果木从上垂下者,幅下必空,或布此草甚雅”。可见自然万物摄入画幅,不但有选择,更要经过取舍、剪裁、调整。正如董其昌所讲:“以蹊径之怪奇论,则画不如山水;以笔墨之精妙论,则山水决不如画。”此一句丹髓,可为模拟自然者下一针砭。   齐白石在画上题跋:“客谓余曰,君所画皆垂藤,未免雷同,余曰:藤不垂绝无姿态,垂虽略同,变化无穷也。客以为是。”可见其意匠经营的苦心。齐白石画梅也取纵势,梅花虽然不是藤本,但与画垂藤道理是一样的。画中焦墨、湿墨对比鲜明,梅花殷红浓艳,八哥憨态可掬,画面既有分量又见情趣。   齐白石《群虾》

  对于荷花、紫藤、竹子、虾等题材,齐白石都反复描绘,不是数易其稿,而是数十次、上百次甚至千万次地画。因此他自己说『余六十年来画鱼虾之功夫若磨剑』。齐白石画虾不断探索,历经数变。有人问他『作诗作画从何处得来』,答曰:『世间无物非诗画之料也。』对于以画虾闻名的齐白石,人们最关心的是『画虾得似至此从何而学来』。对此,齐白石有诗曰,『家园小池水清见底,常看虾游变动无穷』,『余之画虾已经数变,初只略似,一变毕真,再变色分深淡,此三变也』。晚年题画又说,『余画虾已经四变,此第五变也』,『余之画虾,临摹之人约数十辈,纵得形似不能生活,因心目中无虾也』。他在《芋苗》上题跋:『余于芋苗下画虾蟹不下万幅,雷同皆为世人所好,余自耻之。』可见这大量的实践并非只是简单的重复。此图群虾姿态各异,须钳交错,有条不紊,水墨滋润,富于质感,造型的夸张、变形,生动自然,得不似之似,可见表现手法已经成熟。   齐白石、王雪涛合作《秋艳》

  齐白石在一首诗中说,『青藤雪个远凡胎,老缶衰年别有才』,可见他对徐渭、八大山人、吴昌硕几位巨匠艺术的推崇。对这些前辈大师的学习他从未放松,平日目光所及,又常有意外收获,取法的广博也使他的绘画得到多方滋养,一味师古之辈自难想见。   齐白石曾无数次勾摹八大山人作品,如他四十一岁客南昌时,『于某旧家得见朱雪个小鸭子真本,勾摹之。至七十五岁时客旧京,忽一日失去,愁余,取此纸心意追摹,略似,记存之。……嘴角似非双勾,余记明了,或用赭色作没骨法亦可。』对其他画家的画法也能择善而从,如『余往年尝见南阜老人画小册有此法,奇之,仿其意制作长幅,近于怪也』『吾邑胡何光炳以胡何二字分开为四字作号,号曰:古月可人。工画,为湖南今古高手,画鹊尤精,此鹊予从大幅上影钩,置之座前,有不乐时观之,觉愁苦事化之为清气,从口中而出』。另如『门人僧瑞光见古瓷器有锺馗像,放大画之呈于余,余略为改定,另画小幅与之,此乃画第二幅,自存其稿也。老年人目之所见,无不虚心』,其时齐白石已年逾七旬,犹能学之不倦,如此这般,能做到的恐怕并不很多。齐白石五十几岁时和门人张伯任在北京法源寺羯磨寮闲话,见地上砖纹有磨石印的石浆似一鸟,『就地上画存其草』,并题曰:『真有天然之趣。』还有一次齐白石在友人家看到铜鸭香炉,感到『通身有神味,非流俗画家画鸭也』,于是以纸勾画成图,以为画稿。诸如此类,在齐白石题跋、日记等资料中几乎随处可见。   齐白石以戛戛独造的艺术风格为世人瞩目,他寥寥数笔为花鸟草虫传神的手段,看似寻常,却从博采众长、妙于熔冶与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得来,后学不知其渊源,直取其简率程式,正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欲得不俗,也只能是一厢情愿而已。   这件作品中,菊花、叶子均作团势,叶以点厾破墨法得水润迷蒙之意,菊花则双勾填色,层层叠叠,秩序井然;两竿竹子一纵一横,使得斜向探出的花枝更得向上之势;竿头花上,一只知了和一只蝴蝶栩栩如生,却与齐白石画虫之法有异,细审画面,原来这两只小虫并非齐白石手笔,却是王雪涛补画,虽作意笔,却纤毫不爽,直如齐白石工笔手段,以意求工,传神如此,足见手法之高超,其以草虫擅名艺坛,也是实至名归。   齐白石《雁来红》

  雁来红是齐白石作品中比较常见的题材。虽然雁来红在造型上相对简单,但在画家笔下,用笔、章法、色彩上却能极尽变化,在狭长的画面上,虽然只用红色,但颜色浅深变化丰富,显得层次多,大量的点、线、面错综其间,活泼而有生气。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在画好雁来红后补画蚱蜢,先后题款两次,时间相距『十又二年』,款字各作一行,分列两侧,画面多了几分新意。   北京画院藏有齐白石六十二岁时画的十开《草虫图册》,工细兼备,自题:『此册之虫,为虫写工致者故工,存写意本者故写也。』另纸又题:『客有求画工致虫者众,余目昏隔雾,从今封笔矣。』根据现有资料,齐白石在七十二岁时还画过工虫,那是一张《蝶》的未完成稿,齐白石在画的反面用炭笔写有『居木虫,七十二岁画』,据说文徵明八十岁高龄仍能作小楷,看来也非孤例。体力、目力原因,晚年所画昆虫不复早年『毫发无遗恨』的精细入微,但在六十岁之后齐白石陆续画了一批工虫待以后补景,这些未完成稿多数为纸本,少数为绢本,可见其深谋远虑。   齐白石生活勤俭,平时画画有剩余的墨或色,不舍废弃,所以在其画的题跋中可以看到用剩墨或色的记载。一九一七年,他以一张被油所污染的纸作画,巧妙地利用油污的颜色作《墨芙蓉图》并题记:『劫余之纸为油所污,非惜不能舍,因借此以记丁巳之乱也。』可见节俭之外,另有意味。节俭不等于放松要求,齐白石对颜色很讲究。艾青在《忆白石老人》一文中写道:『一天,我在伦池斋看见了一本册页,册页的第一张是白石老人画的:一个盘子放满了樱桃,有五颗落在盘子下面,盘子在一个小木架子上。我想买这张画。店主人说:「要买就整本买。」我看不上别的画,光要这一张,他把价抬得高高的,我没有买,马上跑到白石老人家,对他说:「我刚才看了伦池斋你画的樱桃,真好。」他问:「是怎样的?」我就把画给他说了,他马上说:「我给你画一张。」他在一张两尺的琴条上画起来,但是颜色没有伦池斋的那么鲜艳,他说:「西洋红没有了。」画完了,他写了两句诗,字很大:「若教点上佳人口,言事言情总断魂。」』齐白石自己说:『外邦颜色有西洋红,其色夺胭脂,余最宝之。曾于友人处见吴庐所画红梅,古艳绝伦。』可见他对颜料的选用是非常讲究的。齐白石也用花青画雁来红,也用其他颜色画过葡萄、紫藤、葫芦、红梅等,他的用色都给人留下鲜明的印象。   齐白石《西风蟹肥》

  在这件作品中,画家以水墨作螃蟹,笔法简约,意到辄止,而螃蟹特征已具,憨态可掬,横行自在,生趣十足。如果只有几只螃蟹,未免单调,而疏疏落落、或浓或淡的几笔水草使画面顿时丰富起来,此外并无更具体的刻画,但气氛已足。   齐白石数十年画虾画蟹,细推物理,锤炼笔墨,得不似之似,终能以极简省的笔墨刻画其形神,笔无妄下,有以少胜多之妙,正如他自己所说:『善写意者专言其神,工写生者只重其形,要写生而后写意,写意而后复写生,自能神形俱见,非偶然可得也。』齐白石不少作品(尤其册页等小品)常常寥寥几笔,却耐人寻味,不能不归功于精湛的笔墨。他曾讲,『余观昔人画,重在有笔墨,虽形极似而无笔墨,余耻之,余画虽用意在笔墨,其知者不如尚形似者之知者众』,可见其心曲。   吴昌硕《白梅》

  画上大段题字的习惯,以明、清及近代为盛。这可以说是中国画中非常有特点的一种处理画面的方式。当然,并不是所有画家都乐于如此这般的,这样做的一个前提条件,就是画家必须具有相当的书法水准。事实上,我们印象比较深的几位擅长此道的画家,他们同时也是书法家,远的如徐渭、赵之谦,近些的如吴昌硕、齐白石、张大千、黄宾虹、潘天寿、陆俨少,这些都是比较突出的例子。与以上诸家相比,名气、成就稍逊些的如石涛、『扬州八怪』等,在书法上也很有造诣,不一一列举。也正是因为他们真正做到了书画兼工,所以才能自由地驾驭这种可以充分展示笔墨技术与书法风采的形式,同样因为如此,他们的画可以简之又简,或一块石头、或几笔兰草、或几颗樱桃,等等,配上大段洋洋洒洒的题款,画面顿时丰富起来,那几笔简得几乎不能再简的『画』,似乎变得丰富起来,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同样的,还有一些画家极少作这样的表现,尽管不排除个人习惯等因素,但最根本的一条,就是他们在书法上还欠火候,起码说,他们能认识到自己的书法不足以与他们的画相得益彰,勉力为之,不无画虎不成反类犬之虞。   此作题款占去画面近半面积,与梅花平分秋色,但字与画天然混成,不可分割。   齐白石《耄耋图》

  齐白石笔下的动物种类很多,但细数起来,会发现一个特点,即多数都比较小,常见的如松鼠、老鼠、雏鸡等。鸟类中鹰是比较大的,画得也比较多,鸡、八哥很常见,其他的也有几种,总体来看,他笔下鸟的种类要明显少于昆虫。偶尔也画鸭子、猪等家禽家畜,但从数量上看也远不及昆虫。这件作品纯用水墨写成,黑白相间的猫,黑色的蝴蝶,画面黑白色块集中,对比强烈,细部勾勒笔笔不苟,颇为耐心。兀自忙碌的蝴蝶对身后悄悄凑上前来的小猫似乎毫无戒备,即将展开的游戏,引人遐想。猫和蝴蝶历来入画,谐音“耄耋”,寓意长寿。   齐白石《浅红轻碧》

  『雨过园林洗淡妆,浅红轻碧近银墙。此花已有仙人福,曾在佳人指上香。』这是齐白石咏凤仙花的一首绝句。   凤仙花是齐白石乐于表现的题材。凤仙花,又名金凤花、小桃红等。凤仙花的汁液可以用来染指甲,又称指甲花、染指甲花,它以独特的形、色、香吸引了历代诗人画家咏叹描绘,佳作多多。唐代吴仁壁《凤仙花》:『香红嫩绿正开时,冷蝶饥蜂两不知。此际最宜何处看,朝阳初上碧梧枝。』据说凤凰非梧桐树不栖,『碧梧枝』指的就是梧桐树枝,把凤仙花当作凤凰的化身。明代瞿佑《凤仙》有『高台不见凤凰飞,招得仙魂慰所思』的句子,说虽然身处高台不曾看到凤凰,但看见由凤凰仙魂所化的凤仙花,也可安慰对凤凰的思念了。因形得名、由花及凤,可谓由来已久。   因为凤仙花可用来染红指甲,也让诗人浮想联翩。元代陆琇卿《醉花阴》:『曲阑凤子花开后,捣入金盆瘦。银甲暂教除,染上春纤,一夜深红透。绛点轻襦笼翠袖,数颗相思豆。晓起试新妆,画到眉弯,红雨春心逗。』明代瞿佑《渭塘奇遇记》有『洞箫一曲是谁家?河汉西流月半斜。要染纤纤红指甲,金盆夜捣凤仙花』一诗,徐阶有『金凤花开色最鲜,染得佳人指头丹』的句子。由花及指而美人,也为凤仙花增添了许多让人遐思的意味。齐白石题凤仙花也多处写到『佳人』『仙人』,也是这样。   在这件作品中,凤仙花叶以汁绿点成,多以黄胜青,颇见明丽,而浓墨勾勒叶脉,尤能沉着。绿叶丛中,红花灿然如火,更觉活力无限。齐白石画桃子、樱桃、牡丹、雁来红、牵牛花等也用红色,对颜料质量的讲究与对水、墨、色、纸恰到好处的把握,都取得了极佳的效果。齐白石曾说:『外邦颜色有西洋红,其色夺胭脂,余最宝之。曾于友人处见吴庐所画红梅,古艳绝伦。』他画樱桃题『若教点上佳人口,言事言情总断魂』,足见自得。   齐白石《紫藤》扇面

  此图乃齐白石书属孙焕亭之作,无年款,据风格推断可能为20世纪20年代的作品。藤萝是他非常乐于表现的题材,据说艺术家自己也种过紫藤,因此多有心得。图中紫藤老干以没骨法写出,层层积染,盘旋交错,如龙蛇腾走。几束紫藤花以花青染出,点缀西洋红,累累垂下,枝条柔曼,花朵繁密,清丽素雅,藤叶便染了淡绿、藤黄、花青、赭石,色彩明媚,整幅作品藤花聚散、枝叶掩映、干蔓穿插都很巧妙,趣味盎然。   齐白石《群蟹》

  螃蟹是齐白石喜爱的美食,也是他喜爱的绘画题材。他既以水墨画横行沙滩泥沼间的螃蟹,也以朱砂画佐酒佳肴的螃蟹。在他大量诗作中,提到『持螯下酒』的时有所见,如『九月旧棉凉,持螯天正霜。令人思有酒,怜汝本无肠。燕客须如雪,家园菊又黄。饱谙尘世味,夜夜梦星塘。』『泼墨涂朱笔一枝,衣裳柴米赖撑支。居然强作风骚客,把酒持螯夜咏诗』等,常常题在相关画面上。   与画虾一样,齐白石对画螃蟹也下过功夫。『前人画蟹无多人,纵有画者,皆用墨色,余于墨笔间用青色间画之,觉不见恶习。』(《草蟹》)胡佩衡、胡橐在《齐白石画法与欣赏》一书中,对他画蟹有具体的介绍:『老人研究画蟹壳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五十多岁时只画一团墨,看不出笔痕来,后来把一团墨改成两笔,再后六十多岁时改画三笔,不分浓淡,仍没有甲壳的感觉,直到七十岁后,才画出甲壳的质感来。即用「竖三块」画壳,其笔墨有力,墨色变化丰富,黑白灰过渡明显,层次分明,质感强烈。』不但观察螃蟹的形态与生活习性,对摆上餐桌的也不放过。有一次他在吃饭过程中痴痴地盯着盘中螃蟹,若有所思,他把观察所得告诉家人:『蟹腿扁而鼓,有棱有角,并非常人所想的滚圆,我辈画蟹,当留意。』   这件作品如其画虾,于环境不着一笔,只以水墨写动态各异的几只螃蟹,抓住了螃蟹的形体及动态特征,要言不烦,表现手法的概括与表现效果的生动,显示出过人手段。对几只螃蟹墨色轻重的控制及其间位置关系的安排,似乎漫不经心而又恰到好处,洵然大家手段。   齐白石《荔枝》

  历代歌咏荔枝的诗篇不胜枚举,如『锦江近西烟水绿,新雨山头荔枝熟』(张籍)、『密移造化出闽山,禁御新栽荔枝丹』(赵佶)、『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苏轼)、『甘露凝成一颗冰,露浓冰厚更芳馨』(范成大)、『红颗珍珠诚可爱,白须太守亦可痴。十年结子知谁在,自向庭中种荔枝』(白居易)等,以荔枝入画也不鲜见。   荔枝的『荔』与『利』谐音,取吉利意,画家多以之入画。在齐白石的绘画作品中,荔枝是一种常见题材。齐白石认为『果实之味,唯荔枝最美』,且『入图第一』,可见他对荔枝的喜爱。他曾三客钦州,与钦州友人共赏荔枝,盛赞荔枝为『果中之尊』『果中之王』。《白石老人自传》记载:『回到钦州,正值荔枝上市,沿路我看了田里的荔枝树,结着累累的荔枝,倒也非常好看。从此我把荔枝也入了我的画了。曾有人拿了许多荔枝来,换了我的画去,这倒可算是一桩风雅的事。』一九〇八年齐白石第二次到广东,品尝既嫩且腴的鲜荔枝,喜为赋诗:『过岭全无远道愁,此行曾作快心游。荔枝日食三千颗,好梦无由续广州。』在提到荔枝的诗篇中齐白石都不吝赞美,如『论园买夏鹤头丹,风味虽殊痂嗜难。人世几逢开口笑,尘埃一骑到长安』『折来犹有荔枝思,不忘会游过岭时。为客心闲形迹静,蜻蜓飞上手中枝』。定居北京后,齐白石常用吟诗作画回忆往事:『自叹中年何苦思,七言四句谓为诗。一朝百首多何益,辜负钦州好荔枝』『此生无计作重游,五月垂丹胜鹤头。为口不辞劳跋涉,愿风吹我到钦州』,爱恋之意跃然纸上。   齐白石所作《荔枝图》曾印成邮票发行,题诗曰:『丹砂点上溪藤纸,香满筠篮清露滋。果类自当推第一,世间尤有几人知。』此作设色浓艳可爱,红绿相映,滋润悦目,由佳色推想美味,令人神往。(图文/少白公子)

注:以上图文节选自讲座《少白画家趣说齐白石》主讲人:汤发周

丁酉年鸡年记于华东上海中国齐白石艺术研究会(上海浦东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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