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祥元
来源：《品读》年第1期
遇到蒋恩元，是在去往济南的列车上。我们同一车厢、同一床号的上下铺，双方一开口，立即发现是同乡，不觉间便亲近了许多。
我是要看望在外求学的孩子，从辅导员那儿了解些毕业后的就业情况。这是我两年来第一次出门，日程安排得紧，仅3天假期。而这一路耗在途中的时间就有48小时之久，到达目的地后也只能停留24小时。因为紧张兮兮的，心境便也大为不同。
蒋恩元此行目的地是山东德州。
“去德州做什么呢？”
“拉西瓜，到老家做批发。”
好家伙，这是多么遥远的一程拉运，远隔千里呢！蒋恩元说，今年市场上西瓜少，价格一直居高不下，他四处跑着找西瓜，哪儿有就从哪儿拉回来。他说，做这个，他有二十多年的经验。每一个夏季到来前，他都会做好计划，然后整个一夏天都要一次次地出门，找瓜，收瓜，卖瓜……“卖西瓜和卖其他货品不一样，有时候瞅着价格低，但瓜不够好还是要赔进去的。”蒋恩元说，“所以每一次装车，都要一个一个看清楚。”看着这个皮肤黝黑的同乡，我不由得想，这真是个辛苦的差事，为此他一定少不了风吹日晒。他那双扫描仪一样的眼睛，也是长久历练而成的吧。
年龄已是乐知天命的蒋恩元，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他说自己从二十几岁就开始做这行当，夏天卖瓜，秋冬卖苹果，一年四季都不得闲。
“做这行一个人可不行，市场里要有守着批货的人，另一边得有出门寻找货源、亲自装车拉回来的人。”他们有3个人合伙，轮流守货和出门。我不知道他的同伴都是谁，但能够想象他们齐心协力的样子。
“水果这东西，走眼了，市场行情判断不准，一次就能赔得爬不起来。”蒋恩元说，就像去年，苹果压了货，几乎没几个人赚到了钱。一般情况下，苹果入库时大多是两元以上的价，而今年春天，价格不仅没能像往年一样一路走高，相反还跌得厉害，连入库的价格也保不住。“有几位老板打电话给我们，说不要钱了，让我们去拉走就行。”蒋恩元说，不过他们不敢前去，因为就算是货到手了，路费也还是固定那么多，给少了谁都不愿意去，所以仍难保不赔。“对于这样的贩卖，最大的问题是路费。”他又说，“但无论在什么地方，也不管多远，只要肯出钱，总还有人出车去拉，这比起拿着钱四处找货容易多了。比如去年西瓜不值钱，今年种的人就少，根本找不到货，这个才是最大的问题。”
二十多年的贩卖经验，让蒋恩元清楚自己的每一步有怎样的难处，并且怎样去处理。没有货源，或者找不到合适品质又价格合理的西瓜，最好的办法也许是自己动手去种植了。
我正与蒋恩元聊着西瓜的时候，从定边车站上来一个带着四五岁小男孩的年轻媳妇，她听我们在说西瓜，便兴致勃勃地加入进来。
“我们也卖瓜呢，是新疆瓜，品质好，价格还低。”她是山东临沂人，说她家那边有个特别大的批发市场，各种农产品一应俱全，全国各地流通，交易量都挺大。货源有限的时候，他们就自己去种植。“像今年的西瓜吧，货源不好找，我们就到我老公的老家定边，承包了几百亩地，种西瓜。”她说这事儿的时候，就像是讲发生在她家后院里的一件事情似的，随意得很。
这样自产自销的事我倒是见过的。我跟蒋恩元说，我们那边，有人流转了冷凉山区的几百亩土地，专种胡萝卜。因为气候适宜，胡萝卜的品质特别好。于是他建了冷库，收获入库之后，一部分一部分地投放市场。
其实，不管是蒋恩元夏天卖西瓜、冬天售苹果，还是有人流转土地自产自销胡萝卜，都是多年摸索而熟悉了市场，掌握了有效途径和方法，懂得市场规律，才干出了一片天地。
“我们常去收货的那些地方都有代办点和代理商，他们是本地人，熟悉当地的情况。”蒋恩元告诉我，有了代办点和代理商，他们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组织到货源。比如西瓜，必须要在当天装好，当天发出。而一车装满要三十多吨，靠一两家种植户，根本弄不到这么多西瓜。
蒋恩元到达德州的时间是凌晨3点，目的地已经有人与他联系，约好接站时间。当他走出车站，天亮后要赶去的，会是一片片结满西瓜的农田。然后，他会看着一个个圆滚滚的大西瓜被小心翼翼地码放到车厢里，黄昏或者第二天清晨，满载的货车稳稳地驶往他的家乡。
这是一个西瓜会飞的时代，同样能够飞起来的，还有苹果、香蕉、胡萝卜、西红杮……尽管它们自己并没有翅膀，但勤劳智慧的人们，可以让天南变成海北，天涯变咫尺——摆到云南人家餐桌上的，也许是黑龙江的土豆；而山东人吃着的西瓜，则是由新疆产出。
与成功相遇的唯一方法，是要坚持完成经验的积累，并不断探寻其规律，努力开掘出一条独有的路径。这世上没有一蹴而就的成功，路子顺与不顺，全在于走得是否用力用心。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这一点尤为重要。处在这样一个任你飞翔的时代，就让自己飞起来吧，像西瓜一样——重要的并不是生在哪里，而是哪里能够实现自己的最大价值。
原标题：《会飞的西瓜》
编辑：星子郭艳慧
